胡宗锋翻译贾平凹小说《废都》《高兴》《白夜》英译三级跳

一个多月前，古城西安仍是挥汗如雨的“桑拿天”。西北大学外国语学院副院长胡宗锋在这一天结束了自己将近三年的“长跑”，与他一起“长跑”的，还有来自英国的中古文学博士—罗宾。“长跑”的名字，叫做《废都》英译。
7月10日下午，胡宗锋在自己的博客里写到：《废都》英译第一稿终于完成了！其中的欣喜之情光看最后那个感叹号就能稍有体会。其实在前一天晚上，胡宗锋已经和罗宾去小小的庆祝了一下。“晚上在西大老校区的宾馆，与穆涛和王凯等聚会，贾平凹老师有事未能出席，但给穆涛发短信，代他特意给罗宾博士敬一杯酒，罗宾博士明日一大早要回英国度暑假。”胡宗锋在博客里这样详细地记录着。
《黑氏》
老师推了他一把
“翻译贾平凹的作品，其实源于我的老师Bill Hlom。”日前，胡宗锋接受了记者的采访，谈起自己这位老师，胡宗锋十分尊敬，怕记者搞错拼写，他还特意在纸上写下了老师的名字。上世纪80年代，胡宗锋在西安交通大学外语系读研究生，Bill Hlom正是他的老师。“有一次老师问我，最喜欢的中国作家是谁，我回答是贾平凹，他就鼓励我把贾老师的作品翻译成英文。”胡宗锋很快翻译出了贾平凹的几篇散文，Bill Hlom看后非常欣赏，鼓励自己的学生，翻译更多贾平凹的作品，把这位中国作家介绍给全世界。
翻译《废都》，其实也是胡宗锋多年前的愿望，“出版时就想翻译的，可惜当时身单力薄，就没有动手。”2010年，胡宗锋翻译了贾平凹的中篇小说《黑氏》，后来发表在美国杂志《新文学》上。“当时得到了罗宾的很多帮助，那时他才到西大任外教一年多，但是他的词汇量大得惊人。”这次成功合作，让胡宗锋再次燃起了翻译《废都》的念头，而罗宾也很希望借此更多地了解中国文化，“我们一拍即合。”
两个人的“长跑”由此开始。
《废都》
不是难题
可无论胡宗峰还是罗宾，两人都还要代课，“我们都是老师，日常还要承担教学任务。”胡宗峰说，于是三年来两人所有的业余时间都被《废都》填满了。每个周四被定为“翻译日”，事先约好翻译哪个章节，提前都把资料准备好。而“约会”地点，一般都是在罗宾的住处。
《废都》的翻译过程中，最让胡宗峰头疼的是文中大量涉及中国传统文化的词汇。“这些恰是贾老师作品的一大特点，如《易经》中的卦呀爻辞、风水常识什么的，或者中国文字的同音谐意，诗词以及民歌的象征隐喻等。”这些部分中国读者一看就懂、心领神会，甚至会莞尔一笑、拍案叫绝，可外国读者往往会摸不着头脑。“我们最后想到的解决办法就是，加注释。”比如八大山人、四大美女、麻将等等，胡宗峰都加上了详细的注释，“也许贾平凹文中只提到了其中一位，但是你必须在注释里加全，说明其他几位都是谁，又为什么会被合并成一个群体来称呼。文中写到杨贵妃、马嵬坡，我们也要把这个事件介绍清楚。”
三年时间里，两位译者多次和贾平凹见面讨论一些“难题”。“汉译英的难度在于怎么找到最对的‘那一个’，贾老师的语言本身生动而极有特点，所以就更难了。”每当这些找不到“那一个”的问题攒成了团，胡宗峰和罗宾就约了贾平凹，一起商量。
翻译过程中，贾平凹给出的唯一要求是“原文一句也不要删”，这意味着所有的“……此处删去多少字”也必须保留。这样别有意味的表述外国读者能理解吗？对此胡宗峰一点也不担心，“上个世纪20年代英国作家劳伦斯就有过类似描写的作品，比如《查泰莱夫人的情人》，当时出版商就用过这样的处理方式，他们早有先例，所以我认为理解方面完全不成问题。”
《高兴》
happy还是joy
采访中记者惊喜的获悉，原来贾平凹的另一部长篇小说《高兴》的英译版也已经基本完成，“是和我的一个学生合作翻译的，年底前就可以拿出第一稿了。”首次面对媒体公开这件事，一向洒脱不羁的胡宗峰也露出了几分孩子似的欣喜。
《高兴》是贾平凹2007年出版的长篇小说，也被称为是他“最好读”的一部作品。这个在中国城市化进程中挣扎的农民的故事，曾经让很多中国读者在他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，但是刘高兴能否打动外国读者的心呢？胡宗峰说，虽然发达国家的经济发展、城市化进程都比中国早了数十年，但是其中的种种阵痛他们也曾经历过，并不陌生。另外在中外文学中，人类命运的悲剧性是个永恒的命题，也是共通的话题。
如果说《废都》翻译的难点在于文化，那么《高兴》翻译的难点则在于方言。胡宗峰用注释的办法解决了《废都》的难题，那么方言又该怎样翻译成英语中“最对”的那一个？这个问题，胡宗峰用了一个反问来作答，“我们有方言，难道英语中没有方言吗？”难题迎刃而解：用方言，来翻译方言。
“比如说《高兴》中出现过‘老怂’这个词，如果译成old man，意思虽然也对，但就少了味道。我们就使用了英语中的方言，翻译成了old fuck，味道就很接近了。”另外，《高兴》书名的翻译也是胡宗峰的得意之笔。“这个书名同时也是主角的名字，虽然简单地把‘高兴’译成happy就可以，但是英语中没人用happy做名字。”最后胡宗峰选择了“joy”，既有高兴的意思，也更像人名。其实《废都》中庄之蝶的翻译也很让胡宗峰得意，“译成了butterfly，不仅意思更接近，也会让人联想起庄周梦蝶的典故，非常贴合贾老师取名的原意。”
《白夜》
旅程远未结束
获悉《高兴》即将译完已经让记者惊喜了一把，可没料到这份惊喜并没结束。“还有一部贾老师的小说《白夜》也正在翻译。”胡宗峰居然又抛出了一个“炸弹”！但是由于还未完成，具体情况他并未透露。谈到为什么这么密集地选择了三部小说进行英译，胡宗峰说，“《白夜》是贾老师早期的一部作品，《废都》是他最有争议的一部，也是中期的作品，而《高兴》是他比较新的作品。”胡宗峰依然记得多年前老师Bill Hlom对自己提出的希望：把贾平凹这位自己最喜欢的作家介绍给全世界！而想要全面的介绍一个作家，“最好让读者全面的了解他的作品，阅读他各个时期的作品，了解整体创作过程。”胡宗峰说。
原本只是一部《废都》的英译“长跑”，后来又加上了《高兴》，现在又有了《白夜》，但这段旅程远未结束。胡宗峰告诉记者，《废都》的英译本正在进一步打磨，好几家外国出版社已经前来联系，而在《白夜》完成之后他还会继续翻译贾平凹的作品，让更多的外国读者了解这位作家。“其实仅《废都》就有法文、日文、俄文、越南文等译本，但恕我直言，在外语里哪个语种的覆盖面和影响力能超过英语？贾老师在法国家喻户晓，是因为他有不少作品被译成了法文，但我认为还是应该多覆盖英语国家。”这番话也意味着，胡宗峰和他的“小伙伴们”还有很长的路要走。“下一部我想翻译《带灯》。”长发黑面的学者脸上，有了几分任重道远的坚毅神情。

Tags: 中篇小说翻译 作品翻译 小说翻译 汉译英 胡宗锋 贾平凹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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